温斯顿吴 ☀️摩诃般若波罗蜜

《近思录》

2017-04-05

道体

  • 濂溪先生曰:无极而太极。太极动而生阳,动极而静,静而生阴,静极动。一动一静,互为其根。分阴分阳,两仪立焉。阳变阴合,而生水、火、木、金、土。五气顺布,四时行焉。五行,一阴阳也;阴阳,一太极也;太极,本无极也。五行之生也,各一其性。无极之真,二五之精,妙合而凝,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二气交感,化生万物,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。惟人也,得其秀而最灵。形既生矣,神发知矣,五性感动而善恶分,万事出矣。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,立人极焉。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,日月合其明,四时合其序,鬼神合其吉凶。君子修之吉,小人悖之凶。故曰:“立天之道,曰阴与阳;立地之道,曰柔与刚;立人之道,曰仁与义”。又曰:“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”。大哉《易》也,斯其至矣!——周敦颐《太极图说》

  • 诚无为,几善恶。德:爱曰仁,宜曰义,理曰礼,通曰智,守曰信。性焉安焉之谓圣,复焉执焉之谓贤,发徽不可见,充周不可穷之谓神。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诚几德》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喜怒哀乐之未发,谓之中。中也者,言寂然不动者也,故曰:天下之大本。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。和也者,言感而遂通者也。故曰:天下之达道,和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

  • 心一也,有指体而言者,有指用而言者,惟观其所见何如耳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九《与吕大临论中书》

  • 乾,天也。天者,乾之形体;乾者,天之性情。乾,健也,健而无息调之乾。夫天,专言之则道也,天且弗违且也。分而言之,则以形体谓之天,以主宰谓之帝,以功用谓之鬼,以妙用谓之神,以性情谓之乾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乾传》

  • 剥之为卦,诸阳消剥已尽,独有上九一爻尚存,如硕大之果不见食,将有复生之理。上九亦变,则纯阴矣。然阳无可尽之理,变于上则生于下,无间可容息也。圣人发明此理,以见阳与君子之道,不可亡也。或曰:剥尽则为纯坤,岂复有阳乎?曰:以卦配月,则坤当十月。以气消息言,则阳剥为坤,阳来为复,阳未尝尽也。剥尽于上,则复生于下矣。故十月谓之阳月,恐疑其无阳也。阴亦然。圣人不言耳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剥传》

  • 一阳复于下,乃天地生物之心也。先儒皆以静为见天地之心,盖不知动之端乃天地之心也。非知道者,孰能识之?——《程氏易传·复传》

  • 有感必有应。凡有动皆为感,感则必有应,所应复为感,所感复有应,所以不己也。感通之理,知道者默而观之可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咸传》

  • 天下之理,终而复始,所以恒而不穷。恒非一定之谓也,一定则不能恒矣。惟随时变易乃恒道也。天地常久之道,天下常久之理,非知道者孰能识之?——《程氏易传·恒传》

  • 人性本善,有不可革者,何也?曰:语其性,则皆善也;语其才,则有下愚之不移。所谓下愚有二焉:自暴也,自弃也。人苟以善自治,则无不可移者。虽昏愚之至,皆可以渐磨而进。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,自弃者绝之以不为,虽圣人与居,不能化而入也。仲尼之所谓下愚也。然天下自暴自弃者,非必皆昏愚也,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,商辛是也。圣人以其自绝于善,谓之下愚。然考其归,则诚愚也。既曰下愚,其能革面,何也?曰:心虽绝于善道,其畏威而寡罪,则与人同也。惟其有与人同,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革传》

  • “忠信所以进德”。“终日乾乾”。君子当终日对越在天也。盖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,其体则谓之易,其理则谓之道,其用则谓之神,其命于人则谓之性,率性则谓之道,修道则谓之教。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,可谓尽矣。故说神“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”,大事小事,而只曰:“诚之不可掩如此夫”。彻上彻下,不过如此。形而上为道,形而下为器,须著如此说。器亦道,道亦器,但得道在,不系今与后,己与人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,此言最善名状。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,莫非己也。认得为己,何所不至?若不有诸己,自不与相干。如手足不仁,气已不贯,皆不属己。故“博施济众”,乃圣之功用。仁至难言,故止曰:“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。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”欲令如是观仁,可以得仁之体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

  • “生之谓性”。性即气,气即性,生之谓也。人生气禀,理有善恶,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。有自幼而善,有自幼而恶(本注:后稷之克岐克嶷,子越椒始生,人知其必灭若敖氏之类),是气禀有然也。善固性也,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。盖“生之谓性”、“人生而静”以上不容说,才说性时,便已不是性也。凡人说性,只是说“继之者善”也,孟子言人性善是也。夫所谓“继之者善”也者,犹水流而就下也。皆水也,有流而至海,终无所污,此何烦人力之为也?有流而未远,固己渐浊;有出而甚远,方有所浊。有浊之多者,有浊之少者。清浊虽不同,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也。如此,则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。故用力敏勇则疾清,用力缓怠则迟清。及其清也,则却只是元初之水也。亦不是将清来换却浊,亦不是取出浊来置在一隅也。水之清,则性善之谓也。故不是善与恶在性中为两物相对,各自出来。此理,天命也。顺而循之,则道也。循此而修之,各得其分,则教也。自天命以至于教,我无加损焉,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杨子拔一毛不为,墨子双摩顶放踵为之,此皆不得中,至如子莫执中,不知如此执得。识得则事事物物上,皆天然有一个中在那上,不待人安排也。安排著便不中矣。

  • 问:时中如何?曰:“中”字最难识,须是默识心通。且试言一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七厅,则中央为中;一家,则厅中非中,而堂为中;言一国,则堂非中,而国之中为中。推此类可见矣。如三过家门不人,在禹、稷之世为中,若居陋巷,则非中也。居陋巷,在颜子时为中,若三过家门而不入,则非中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

  • 无妄之谓诚,不欺其次矣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六

  • 冲漠无朕,万象森然已具,未应不是先,已应不是后。如百尺之本,自根本至枝叶,皆是一贯,不可道上面一段事,无形无兆,却待人旋安排引入来教入涂辙。既是涂辙,却只是一个涂辙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近取诸身,百理皆具。屈伸往来之义,只于鼻息之间见之。屈伸往业只是理,不必将既屈之气,复为方伸之气。生生之理,自然不息。如《复卦》言“七日来复”,其间元不断续。阳已复生,物极必返。其理须如此。有生便有死,有始便有终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问仁,伊川先生曰:此在诸公自思之,将圣贤所言仁处类聚观之,体认出来。孟子曰:“恻隐之心,仁也。”后人遂以爱为仁。爱自是情,仁自是性,岂可专以爱为仁?孟子言“恻隐之心,仁之端也。”既曰“仁之端”,则不可便谓之仁。退之言“博爱之谓仁”,非也。仁者固博爱,然便以博爱为仁,则不可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性即理也。天下之理,原其所自,未有不善。喜怒哀乐未发,何尝不善?发而皆中节,则无往而不善。凡言善恶,皆先善而后恶;言吉凶,皆先吉而后凶;言是非,皆先是而后非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二上

  • 问:心有善恶否?曰:在天为命,在义为理,在人为性,主于身为心,其实一也。心本善,发于思虑,则有善有不善。若既发,则可谓之情,不可谓之心。譬如水,只可谓之水。至如流而为派,或行于东,或行于西,却谓之流也。,为霜雪,万品之流形,山川之融结。糟粕煨烬,无非教也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太和》

  • 天体物不遗,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。“礼仪三百,威仪三千”,无一物而非仁也。“昊天曰明,及尔出王;昊天曰旦,及尔游衍。”无一物之不体也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天道》

  • 性为万物之一源,非有我之得私也。惟大人为能尽其道。是故立必俱立,知必周知,爱必兼爱,成不独成。彼自蔽塞不知顺吾性者,则亦未如这何矣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诚明》

  • 一故神。譬之人身,四体皆一物,故触之而无不觉,不待心至此而后觉也。此所谓“感而遂通”,“不行而至,不疾而速”也。——《横渠易说·说卦》

  • 凡物莫不有是性。由通、蔽、开、塞,所以有人物之别:由蔽有薄厚,故有知愚之别。塞者牢不可开;厚者可以开,而开之也难;薄者开之也易,开则达于天道,与圣人一。——张载《性理拾遗》

为学

  • 濂溪先生曰:圣希天,贤希圣,士希贤。伊尹,颜渊,大贤也。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,一夫不得其所,若挞于市;颜渊不迁怒,不贰过,三月不违仁。志伊尹之所志,学颜子之所学,过则圣,及则贤,不及则亦不失于今名。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志学》

  • 圣人之道入乎耳,存乎心,蕴之为德行,行之为事业。彼以文辞而己者,陋矣。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陋》

  • 或问:圣人之门,其徒三千,独称颜子为好学。夫《诗》《书》六艺,三千弟子非不习而通也,然则颜子所独好者何学也?伊川先生曰:学以至圣人之道也。圣人可学而欤?曰:然。曰:天地储精,得五行之秀者为人。其本也真而静,其未发也五性具焉,曰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。形既生矣,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。其中动而七情出焉,曰喜、怒、哀、惧、爱、恶、欲。情既炽而益荡,其性凿矣。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,正其心,养其性。愚者则不知制之,纵其情而至于邪僻,梏其性而亡之。然学之道,必先明诸心,知所往,然后力行以求至,所谓自明而诚也。诚之之道,在乎信道笃;信道笃,则行之果;行之果,则守之固。仁义忠信不离乎心,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,出处语默必于是。久而弗失,则居之安。动容周旋中礼,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。故颜子所事,则曰: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。”仲尼称之,则曰:“得一善,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”又曰:“不迁怒,不贰过。”“有不善未尝不知,知之未尝复行也。”此其好之笃、学之之道也。然圣人则不思而得,不勉而中。颜子则必思而后得,必勉而后中。其与圣人相去一息。所未至者,守之也,非化之也。以其好学之心,假之以年,则不日而化矣。后人未达,以谓圣本生知,非学可至。而为学之道遂失。不求诸己而求诸外,以博闻强记、巧文丽辞为工,荣华其言,鲜有至于道者,则今之学,与颜子所好异矣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八《颜子所好何学论》

  • 横渠先生问于明道先生曰:定性未能不动,犹累于外物,何如?明道先生曰:所谓定者,动亦定,静亦定。无将迎,无内外。苟认外物之外,牵己而从之,是己性为有内外也。且以性为随物于外。则当其在外时,何者为在内?是有意于绝外诱,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。既以内外为二本,则又乌可遽云定哉?夫天地之常,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;圣人之常,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。故君子之学,莫若扩然而大公,物来而顺应。《易》曰:“贞吉悔亡。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”苟现规于外诱之除,将见灭于东而生于西也。非惟日之不足,顾其端无穷,不可得而除也。人之情各有所蔽,故不能适道,大率在于自私而用智。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,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。今以恶外物之心,而求照无物之地,是反鉴而索照也。《易》曰:“艮其背,不获其身;行其庭,不见其人。”孟子亦曰:“所恶于智者,为其凿也。”与其非外而是内,不若内外之两忘也。两忘则澄然无事矣。天事则定,定则明,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!圣人之喜,以物之当喜;圣人之怒,以物之当怒。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。是则圣人岂不应于物哉?乌得以从外者为非,而更求在内者为是也?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,而视圣人喜怒之正为何如哉?夫人之情,易发而难制者,惟怒为甚。第能于怒时,遽忘其怒,而观理之是非,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,而于道亦思过半矣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二《答横渠张子厚先生书》

  • 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:圣贤之言,不得已也。盖有是言,则是理明;则天下之理有阙焉。如彼耒耜陶冶之器,一不制,则生人之道有不足矣。圣贤之言虽欲已,得乎?然其包涵尽天下之理,亦甚约也。后之人始执卷,则以文章为先。平生所为,动多于圣人。然有之无所补,无之靡所阙,乃无用之赘言也。不止赘而已,既不得其要,则离真失正,反害于道必矣。来书所谓欲使后人见其不忘乎善,此乃世人之私心也。夫子“疾没世而名不称”焉者,疾没身无善可称云尔,非谓疾无名也。名者可以厉中人。君子所存,非所汲汲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九《答朱长文书》

  • 内积忠信,所以进德也;择言笃志,所以居业也。知至至之,致知也。求知所至而后至之,知之在先,故可与几。所谓“始条理者知之事也。”知终终之,力行也。既知所终,则力进而终之,守之在后,故之,力行也。既知所终,则力进而终之,守之在后,故可与存义,所谓“终条理者圣人之事也。”此学之始终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乾传》

  • 君子主敬以直其内,守义以方其外。敬立而内直,义形而外方。义形于外,非在外也。敬义既立,其德盛矣不期而大矣。德不孤也,无所用而不用,无所施而不利,孰为疑乎?——《程氏易传·坤传》

  • 动以天为无妄,动以人欲则妄矣。《无妄》之义大矣哉!虽无邪心,苟不合正理,则妄也,乃邪心也。既己无妄,不宜有往,往则妄也。故“无妄”之“彖”曰:“其匪正有眚,不利有攸往。”——《程氏易传·无妄传》

  • 《咸》之《象》曰:“君子以虚受人。”传曰:中无私主,则无感不通。以量而容之,择合而受之,非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也。其九四曰:“贞吉、悔亡,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”传曰:感者人之动也,故《咸》皆就人身取象。四当心位而不言“咸其心”,感乃心也。感之道无所不通,有所私系,则害于感通,所谓悔也。圣人感天下之心,如寒暑雨旸,无不通无不应者,亦贞而已矣。贞者虚中无我之谓也。若往来憧憧然,用其私心以感物,则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动,所不及者不能感也。以有系于私心,既主于一隅一事,岂能廓然无所不通乎?——《程氏易传·咸传》

  • 古之学者为己,欲得之于己也;今之学者为人,欲见知于人也。伊川先生谓方道辅曰:圣人之道,坦如大路,学者病不得其门耳。得其门,无远之不到也。求人其门不由经乎?今之治经者亦众矣,然而买椟还珠之蔽,人人皆是。经所以载道也。诵其言辞,解其训诂,而不及道,乃无用之糟粕耳。觊足下由经以求道,勉之又勉,异日见卓尔有立于前,然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,不加勉而不能自止也。——程颐《手帖》

  • 明道先生曰:“修辞立其诚。”不可不仔细理会。言能修省言辞,便是要立诚。若只是修饰言辞为心,只是为伪也。若修其言辞,正为立己之诚意,乃是体当自家,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之实事。道之浩浩,何处下手?惟立诚才有可居之处。有可居之处,则可以修业也。终日乾乾,大事小事,只是忠信。所以进德为实下手处。“修辞立其诚”,为实修业处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志道恳切,固是诚意。若迫切不中理,则反为不诚。盖实理中自有缓急,不容如是之迫。观天地经乃可知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明道先生曰:孟子才高,学之无可依据。学者当学颜子,入圣人为近,有用力处。又曰:学者要学得不错,须是学颜子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卷三2·14父子君臣,天下之定理,无所逃于地之间。安得天分,不有私心,则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有所不为。有分毫私,便不是王者事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五

  • 明道先生曰:学只要鞭辟近里,著己而已。故“切问而近思”,则“仁在其中矣。”“言忠信,行笃敬,虽蛮貂之邦行之矣。言不忠信,行不笃敬,虽州里行乎哉?立则见其参于前也,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,夫然后行。”只此是学。质美者得尽,渣滓便浑化,却与天地同体。其次庄敬持养。及其到,则一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一

  • 有人治园圃役知力甚劳。先生曰:“《蛊》之《象》:‘君子振民育德’。君子之事,惟有此二者,余无他为。二者,为己为人之道也。”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四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古之学者,优柔厌饫,有先后次序。今之学者,却只做一场话说,务高而已。常爱杜元凯语:“若江海之浸,膏泽之润,涣然冰释,怡然理顺,然后为得也。”今之学者,往往以游、夏为小,不足学。然游夏一言一事,却总是实。后之学者好高,如人游心于千里之外。然自身却只在此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仁之道,要只消一个公字。公只是仁之理,不可将公便唤作仁。公而以人体之,故为仁。只为公则物我兼照,故仁,所以能恕,所以能爱。恕则仁之施,爱则仁之用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问:作文害道否?曰:害也。凡为文,不专意则不工。若专意,则志局于此,又安能与天地同其大也?《书》曰:“玩物丧志。”为文亦玩物也。吕与叔有诗云:“学如元凯方成癖,文似相如始类俳。独立孔门无一事,只输颜氏得心斋。”古之学者惟务养情性,其他则不学。今为文者,专务章句悦人耳目。既务悦人,非俳优而何?曰:古者学为文否?曰:人见六经,便以谓圣人亦作文,不知圣人亦掳发胸中所蕴,自成文耳。所谓“有德者必有言”也。曰:游、夏称文学,何也?曰:游、夏亦何尝秉笔学为词章也?且如:“观乎天文以察时变,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。”此岂词章之文也?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莫说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,且做第二等。才如此说,便是自弃。虽与不能居仁由义者差等不同,其自小一也。言学便以道为志。言人便以圣为志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人

  • 问:“必有事焉”,当用敬否?曰:敬是涵养一事。“必有事焉”,须用集义。只知用敬,不知集义,却是都无事也。又问:义莫是中理否?曰:中理在事,义在心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问:敬、义何别?曰:敬只是持己之道,义便知有是有非。顺理而行是为义也。若只守着一个敬,不知集义,却是都无事也。且如欲为孝,不成只守着一个孝字。须是知所以孝之道,所以侍奉当如何,温清当如何,然后能尽孝道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学者须是务实,不要近名方是。有意近名,则为伪也。大本已失,更学何事?为名与为利,清浊虽不同,然其利心则一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有求为圣人之志,然后可与共学;学而善思,然后可与共适道;思而有所得,则可与立;立而化之,则可与权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五

  • 君子之学必日新。日新者,日进也。不日新者必日退。未有不进而不退者,惟圣人之道无所进退,以其所造极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五

  • 谢显道见伊川,伊川曰:“近日事何如?”对曰:“天下何思何虑?”伊川曰:“是则是有此理,贤却发得太早。”在伊川直是会锻炼得人,说了,又道:“恰好著工夫也。”——《二程外书》卷十二

  • 谢显道云:昔伯淳教诲,只管著他言语。伯淳曰:“与贤说话,却似扶醉汉,救了一边,倒另一边。只怕人执着一边。”——《二程外书》卷十二

  • 横渠先生曰:“精义为神”,事豫吾内,求利吾外也,“利用安身”,素利吾外,致养吾内也;“穷神知化”,乃养盛自致,非思勉之能强。故崇德而外,君子未致知也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神化》

  • 德不胜气,性命于气;德胜于气,性命于德。穷理尽性,则性天德,命天理。气之不可变者,独死生修夭而已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诚明》

  • 大其心,则能体天下之物;物有未体,则心为有外。世人之心,止于见闻之狭;圣人尽性,不以见闻梏其心。其视天下,无一物非我。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。天大无外,故有外之心,不足以合天心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诚明》

  • 仲尼四绝,自始学至成德,竭两端之教也。“意”,有思也;“必”,有待也;“固”,不化也;“我”,有方也,四者有一焉,则与天地为不相似矣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诚明》

  • 横渠先生作《订顽》曰:乾称父,坤称母。予兹藐焉,乃混然中处。故天地之塞,吾其体;天地之帅,吾其性。民,吾同胞,物,吾与也。大君者,吾父母宗子;其大臣,宗子之家相也。尊高年,所以长其长;慈孤危,所以幼其幼。圣,其合德;贤,其秀也。凡天下疲癃残疾、茕独鳏寡,皆吾兄弟之颠连无告者也。“于时保之”,子之翼也;乐旦不忧,纯乎孝者也。违日悖德,害仁曰贼,济恶者不才,其践形,惟肖者也。知化则善述其事,穷神则善继其志。不愧屋漏为无黍,存心养性为匪懈。恶旨酒,崇伯子之顾养,育英才,颍封人之锡类。不弛劳而底豫,舜其功也;无所逃而待烹,申生其恭也。体其受而归全者,参乎!勇于从而顺令者,伯奇也。富贵福泽,将厚吾生也;贫贱忧戚,庸玉女于成也。存,吾顺事;没,吾宁也。——张载《西铭》

  • 又作《砭愚》曰:戏言出于思也,戏动作于谋也。发乎声,见乎四支,谓非己心,不明也。欲人无己疑,不能也。过言非心也,过动非诚也。失于声,缪迷其四体,谓己当然,自诬也;欲他人从己,诬人也。或者以出于心者,归咎为己戏;失于思者,自诬为己诚。不知戒其出汝者,归咎其不出汝者。长傲且遂非,不知孰为甚焉。——张载《东铭》

  • 将修己,必先厚重以自持。厚重知学,德乃进而不固矣。忠信进德,惟尚友而急贤。欲胜己者亲,无如改过之不吝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乾称》

  • 横渠先生谓范巽之曰:吾辈不及古人,病源何在?巽之请问,先生曰:此非难悟。设此语,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,庶游心浸熟,有一日脱然,如大寐得醒耳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未知立心,恶思多之致疑;既知立心,恶讲治之不精。讲治之思,莫非术内,虽勤而何厌?所以急于可欲者,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,然后若决江河以利吾往。逊此志,务时敏,厥修乃来。故虽仲尼之才之美,然且敏以求之。今持不逮之资,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,非所闻也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明善为本,固执之乃立,扩充之则大,易视之则小,在人能弘而己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今且只将尊德性而道学问为心,日自求于学问者有所背否?于德性有所懈否?此义亦是博文约礼,下学上达。以此警策一年,安得不长?每日须求多少为益:知所亡,改得少不善,此德性上之益;读书求义理,编书须理会有所归著,勿徒写过;又多识解前言往行。此学问上益也。勿使有俄顷闲度,逐日似此,三处庶几有进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载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,只为学礼,则便除去了世俗一副当习熟缠绕。譬之延蔓之物,解缠绕便上去。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习,便自然脱洒也。又学礼,则可以守得定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,故终身不知。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,不可复谓有所不知,故亦不肯下问。从不肯问,遂生百端欺妄人,我宁终身不知。——张载《论语说》

  • 既学而先有以功业为意者,于学便相害。既有意,必穿凿创意作起事端也。德未成而先功业为事,是代大匠斫,希有不伤手也。——张载《横渠语录》

  • 窃尝病孔孟既没,诸儒嚣然,不知反约穷源。勇于苟作,持不逮之资,而急加后世。明者一览,如见肺肝然,多见其不知量也。方且创艾其弊,默养吾诚。顾所患日力不足,而未果他为也。——张载《横渠语录》2·44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。志小则易足,易足则无由进;气轻则以未知为已知,未学者为已学。

致知

  • 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:心通乎道,然后能辨是非,如持权衡以较轻重,孟子所谓“知言”是也。心不通乎道,而较古人之是非,犹不持权衡而酌轻重,竭其目力,劳其心智,虽使时中,亦古人所谓“亿则屡中”,君子不贵也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九《答朱长文书》

  • 伊川先生答门人曰:孔孟之门,岂皆贤哲?固多众人。以众人观对贤,弗识者多矣。惟其不敢信己而信其师,是故求而后得。今诸君于颐言,才不合,则置不复思,所以终异也。不可便放下,更且思之,致知之方也。——《程文集》卷九《答门人书》3·03伊川先生答横渠先生曰:所论大概,有苦心极力之象,而无宽裕温厚之气。非明睿所照,而考索至此,故意屡偏而言多窒,小出入时有之。更愿完养思虑,涵泳义理,他日当自条畅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九《答横渠先生书》

  • 欲知得与不得,于心气上验之。思虑有得,中心悦豫,沛然有裕者,实得也。思虑有得,心气劳耗者,实未得也,强揣度耳。尝有人言:“比因学道,思虑心虚。”曰:人之血气,固有虚实。疾病之来,圣贤所不免。然未闻自古圣贤因学道而致心疾者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所谓“日月至焉”与久而不息者,所见规模虽略相似,其意味气象迥别,须潜心默识,玩索久之,庶几自得。学者不学圣人则己,欲学之须熟玩味圣人之气象,不可只从名上理会,如此只是讲论文章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

  • 问:忠信进德之事,固可勉强。然致知甚难。伊川先生曰:学者固当勉强,然须是知了方行得。若不知,只是觑却尧,学他行事,无尧许多聪明睿智,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?如子所方,是笃信而固守之,非固有之也。未致知,便欲诚意,是躐等也。勉强行者,安能持久。除非烛理明,自然乐循道。性本善,循理而行,是顺理事,本亦不难。但为人不知,旋安排著,便道难也。知有多少般数?煞有深浅。学者须是真知,才知得是,便泰然行去也。某年二十时,解释经义,与今无异。然思今日,觉得意味与少时自别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凡一物有一物之理,须是穷致其理。穷理亦多端,或读书讲明义理,或论古今人物,别其是非,或应接事物,而处其当,皆穷理也。或问:格物须物物格之,还只格一物而万理皆知?曰:怎得便会贯通?若只格一物,便通众理,虽颜子亦不敢如此道。须是今日格一件,明日又格一件,积习既多,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“思曰睿”,思虑久后,睿自然生。若于一事上思未得,且别换一事思之,不可专守著这一事。盖人之知识,于这里蔽着,虽强思亦不通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问:观物察己,还因见物反求诸身否?曰:不必如此说。物我一理,才明彼,即晓此,此合内外之道也。又问:致知先求之四端,如何?曰:求之性情,固是切于身。然一草一木皆有理,须是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横渠先生答范巽之曰:所访物怪神奸,此非难语,顾未必信耳。孟子所谓“知性知天”,学者至于知天,则物所从出,当源源自见。知所从出,则物之当有当无,莫不心喻,亦不待语而后知。诸公所论,但守之不失,不为异端所劫,进进不己,则物怪不须辨,异端不必攻。不逾期年,吾道胜矣。若欲委之无穷,付之不可知,则学为疑挠,智为物昏,交来无间,卒无以自存,而溺于怪妄必矣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义理有疑,则濯去早见,以来新意。心中有所开,即便札记,不思则还塞之矣。更须得朋友之助,一日间朋友论著,则一日间意思差别。须日日如此讲论,久则自觉进也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凡解文字,但易其心,自见理。理只是人理,甚分明,如一条平坦底道路。《诗》曰:“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”,此之谓也。或曰:圣人之言,恐不可浅近看他。曰:圣人之言,自有近处,自有深远处。如近处怎生通要凿教深远得?扬子曰:“圣人之言远如天,贤人之言近如地。”颐与改之曰:“圣人之言,其远如天,其近如地”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学者不泥文义者,又全背却远去。理会文义者,又滞泥不通。如子濯孺子为将之事,孟子只取其不背师之意,人须就上边理会事君之道如何也。又如万章问舜完廪浚井事,孟子只答他大意,人须要理会:浚井如何出得来?完廪又怎么下得来?若此之学,徒费心力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问:莹中尝爱文中子:或问学《易》,子曰:“终日乾乾可也。”此语最尽。文王所以为圣,亦只是个不已。先生曰:凡说经义,如只管节节推上去,可知是尽。夫终日乾乾,未尽得《易》。据此一句,只做得九三使。若谓乾乾是不已,不已又是道。渐渐推去,自然是尽。只是理不如此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九3·15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”。言道之体如此,这里须是自见得。张绎曰:此便是无穷。先生曰:固是道无穷。然怎生一个“无穷”便道了得他?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九

  • 今人不会读书,如“诵《诗》三百,授之以政,不达;使之四方,不能专对,虽多亦奚为?”须是未读《诗》时,不达于政,不能专对。既读《诗》后,便达于政,能专对四方始是。读书“人而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。”须是未读《诗》时如面墙,到读了后便不面墙,方是有验。大抵读书只此便是法。如读《论语》,旧时未读是这个人,及读了后来,又只是这个人,便是不曾读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九

  • 焞初到,问为学之方。先生曰:公要知为学须是读书。书不必多看,要知其约。多看而不知其约,书肆耳。颐因少时读书贪多,如今多忘了。须是将圣人言语玩味,入心记著,然后力去行之,自有所得。——《二程外书》。

  • 学者先须读《论》、《孟》。穷得《论》、《孟》、自有要约处,以此观他经甚省力了。《论》、《孟》如丈尺权衡相似,以此去量度事物,自然见得长短轻重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。

  • 读《沦语》者,但将诸弟子问处,便作己问,将圣人答处,便作今日耳闻,自然有得。若能于《论》、《孟》中深求玩味,将来涵养成,甚生气质!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二上

  • 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这意,与圣人所以用心,与圣人所以至圣人,而吾之所以未至者,所以未得者。句句而求之,昼诵而味之,中夜而思之,平其心,易其气,阙其疑,则圣人之意见矣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五

  • “兴于《诗》”者,吟咏性情,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,有“吾与点”之气象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三

  • 谢显道云:明道先生善言《诗》,他又浑不曾章解句释,但优游玩味,吟哦上下,便使人有得处。“瞻彼日月,悠悠我思。道之云远,曷云能来!”思之切矣。终曰“百尔君子,不知德性。不忮不求,何用不藏!”归于正也。又曰:伯淳尝谈《诗》,并不下一字训沽,有时只转却一两字,点掇地念过,便教人省悟。又曰:古人所以贵亲炙之也。——《二程外书》卷十二

  • 《中庸》之出,是孔门传授,成于子思、孟子。其书虽杂记,更不分精粗,一滚说了。今人语道,多说高便遗却卑,说本便遗却末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3

  • 伊川先生《易传序》曰:易,变易也,随时交易以从道也。其为书也,广大悉备,将以顺性命之理,通幽明之故,尽事物之情,而示开物成物之道也。圣人之忧患后世,可谓至矣。去古虽远,遗经尚存。然而前儒失意以传言,后学诵言而忘味。自秦而下,盖无传矣。予生千载之后,悼斯文之淹晦,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,此《传》所以作也。“《易》有圣人之道四焉:以言者尚其辞,以动者尚其变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”吉凶消长之理,进退存亡之道备于辞。推辞考卦,可以知变,象与占在其中矣。“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,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。”得于辞不达其意者有矣。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也。至微者理也,至著者象也。体用一源,显微无间。观会通以行其典礼,则辞无所不备。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。易于近者,非知言者也。予所传者辞也,由辞得意,则存乎人焉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八《易传序》

  • 伊川先生答张闳中书曰:《易传》未传,自量精力未衰,尚觊不少进尔。来书云:“《易》之义本起于数。”谓义起于数则非也。有理而后有象,有象而后有数。《易》因象以明理,由象而知数。得其义,则象数在其中矣。必欲穷象之隐微,尽数之毫忽,乃寻流逐末,术家之所尚,非儒者之所务也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九《苔张闳中书》

  • 问:胡先生解九四作太子,恐不是卦义。先生云:亦不妨,只看如何用。当储贰则作储贰使。九四近君,便作储贰亦不害,但不要拘一。若执一事,则三百八十四爻,只作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便休了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九

  • 看《易》且要知时。凡六爻,人人有用,圣人自有圣人用,贤人自有贤人用,众人自有众人用,学者自有学者用,君有君用,臣有臣用,无所不通。因问:《坤卦》是臣之事,人君有用处否?先生曰:是何无用?如“厚德载物”,人君安可不用?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九

  • 今时人看《易》,皆不识得《易》是何物,只就上穿凿。若念得不熟,与就上添一德亦觉多,就上减一德亦不觉少,譬如不识此兀子,若减一只脚,亦不知是少,若添一只,亦不知是多。若识则自添减不得也。——《二程外书》卷五

存养

  • 或问“圣可学乎?”濂溪先生曰:“可。”曰:“有要乎?”曰:“有。”“请问焉。”曰:“一为要。一者无欲也。无欲则静虚动直。静虚则明,明则通;动直则公,公则溥。明通公溥,庶矣乎。”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圣学》

  • 动表节宣,以养生也;饮食衣服,以养形也;威仪行义,以养德也;推己及物,以养人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颐传》

  • “慎言语”以养其德,“节饮食”以养其体。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者,莫过于言语饮食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颐传》

  • “震惊百里,不丧匕鬯”。临大震惧,能安而不自失者,惟诚敬而己,此处震之道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震传》

  • 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,动于欲也。欲牵于前而求其止,不可得也。故《艮》之道,当“艮其背”,所见者在前,而背乃背之,是所不见也。止于所不见,则无欲以乱其心,而止乃安。“不获其身”,不见其身也,谓忘我也。无我则止矣。不能无我,无可止之道。“行其庭,不见其人”。庭除之间至近也,在背则虽至近不见,谓不交于物也。外物不接,内欲不萌,如果而止,乃得止之道,于止为“无咎”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艮传》

  • 李籲问:每常遇事,即能知操存之意。无事时,如何存养得熟?曰:古之人,耳之于乐,目之于礼,左右起居,盘盂几杖,有铭有戒,动息皆有所养。今皆废此,独有理义养心耳。但存此涵养意,久则自熟矣。“敬以直内”,是涵养意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吕与叔尝言,患思虑多,不能驱除。曰:此正如破屋中御寇,东面一人来未逐得,西面又一人至矣。左右前后,驱逐不暇。盖其四面空疏,盗固易入,无缘用得主定。又如虚器入水,水自然入。若以一器实之以水,置之水中,水何能入来?盖中有主则实,实则外患不能入,自然无事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4·08伊川先生曰: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,当栽培深厚,涵泳于其间,然后可以自得。但急迫求之,只是私己,终不足以达道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今学者敬而不见得,又不安者,只是心生,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,此“恭而无礼则劳”也,恭者,私为恭之恭也,礼者,非体之礼,是自然底道理也。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,故不自在也,须是恭而安。今容貌必端,言语必正者,非是道独善其身,要人道如何,只是天理合如此,本无私意,只是个循理而已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今志于义理而不安乐者何也?此则正是剩一个“助之长”。虽则心操之则存,会之则亡,然而持之太甚,便是“必有事焉”而正之也。亦须且恁去,如此者只是德孤。“德不孤,必有邻”。到德盛后,自无窒碍,左右逢其原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伯淳在长安仓中闲坐,见长廊柱,以意数之,己尚不疑。再数之,不合。不免令人一一声言数之,乃与初数者无差。则知越著心把握,越不定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人心作主不定,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,无须臾停,所感万端。若不做一个主,怎生奈何?张天祺昔尝言:“自约数年,自上著床,便不得思量事。”不思量事后,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,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,皆非自然。君实自谓:“吾得术矣,只管念一个中字。”此又为中所系缚。且中亦何形象?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,欲为善,如有恶以为之间;欲为不善,又若有羞恶之心者。本无二人,此正交战之验也。持其志,使气不能乱。此大可验。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下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入道莫如敬。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。今人主心不定,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,不是事累心,乃是心累事。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少得者,不可恶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三

  • 人多思虑,不能自宁,只是做他心主不定。要作得心主定,惟是止于事,“为人君止于仁”之类如舜之诛四凶,四凶己作恶,舜从而诛之,舜何与焉?人不止于事,只是揽他事,不能使物备付物。物各付物,则是役物。为物所役,则是役于物。有物必有则,须是止于事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孔子言仁,只说“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。”看其气象,便须心广体胖,动容周旋中礼自然,惟慎独是守之之法。圣人修己以敬,以安百姓,笃恭而天下平。惟上下一于恭敬,则天地自位,万物自育,气无不和,四灵何有不至?此“体信达顺”之道,聪明睿智皆由此出。以此事开飨帝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六

  • “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”,仁也。若以敬直内,则便不直矣。“必有事焉而勿正”,则直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一

  • 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!不舍昼夜。”自汉以来,儒者皆不识此义。此见圣人之心,纯亦不已也。纯亦不已,天德也。有天德便可语王道,其要只有慎独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四

  • “不有躬,无攸利”,不立己,后虽向好事,犹为化物,不得以天下万物为挠己。已立后,自能了当得天下万物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六

  • 闲邪则诚自存,不是外面捉一个诚将来存著。今人外面役役于不善,于不善中寻个善来存着,如此则岂有入善之理?只是闲邪则诚自存。故孟子言性善皆由内出。只为诚便存,闲邪更著甚工夫?但惟是动容貌,整思虑,则自然生敬。敬只是主一也。主一则既不之东,又不之西,如是则只是中;既不之此,又不之彼,如是则只是内。存此则自然天理明。学者须是将“敬以直内”涵养此意。直内是本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闲邪则固一矣。然主一则不消言闲邪。有以一为难见,不可下工夫,如何?一者无他,只是整齐严肃,则心便一。一则只是无非僻之干。此意但涵养久之,则天理自然明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有言:未感时,知何所寓?曰:“操则存,舍则亡,出入无时,莫知其乡。”更怎生寻所寓?只是有操而已。操之之道。“以敬正直内心”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学者先务,固在心志。然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,则是“绝圣去智”。有欲屏去思虑,患其纷乱,则须坐禅人定。如明鉴在此,万物毕照,是鉴之常,难为使之不照?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,难为使之不思虑?若欲免此,惟是心有主。如何为主?敬而已矣。有主则虚,虚谓邪不能入。无主则实,实谓物来夺之。大凡人心不可二用,用于一事,则他事更不能入者,事为之主也。事为之主,尚无思虑纷扰之患,若主于敬,又焉有此患乎?所谓敬者,主一之谓敬。所谓一者,无适之谓一。且欲涵泳主一之义,不一则二三矣。至于不敢欺,不敢慢,尚不愧于屋漏,皆是敬之事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“舜孳孳为善。”若未接物,如何为善?只是主于敬,便是为善也。以此观之,圣人之道,不是但默而无言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问:人之燕居,形体怠惰,心不慢可否?曰:安有箕踞而心不侵者?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,闲居中某窥之,必见其俨然危坐,可谓敦笃矣。学者须恭敬,但不可令拘迫,拘迫则难久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思虑虽多,果出于正,亦无害否?曰:且如在宗庙则主敬,朝廷主庄,军旅主严,此是也。如发不以时,纷然无度,虽正亦邪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问:人心所系著之事果善,夜梦见之,莫不害否?曰:虽是善事,心亦是动。凡事有朕兆入梦者却无害,舍此皆是妄动。人心须要定,使他思时方思乃是。今人都由心。曰:心谁使之?曰:以心使心则可。人心自由,便放去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先生谓绎曰:吾受气甚薄,三十而浸盛,四十五十而后完。今生七十二年矣,校其筋骨,于盛年无损也。绎曰:先生岂以受气之薄,而厚为保生邪?夫子默然,曰: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一上

  • 谢显道从明道先生于扶沟,一日谓之曰:尔辈在此相从,只是学颢言语,故其学心口不相应,盍若行之?请问焉,曰:且静坐,伊川每见人静坐,便叹其善学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二

  • 心清时少,乱时常多。其清时视明听聪,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。其乱时反是。如此何也?盖用心未熟,客虑多而常心少也,习俗之心未去,而实心未完也。人又要得刚,太柔则入于不立。亦有人主无喜怒者,则又要得刚,刚则守定不回,进道勇敢。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。——张载《横渠语录》

  • 定然后始有光明。若常移易不定,何求光明?《易》大抵以艮为止,止乃光明。故《大学》定而至于能虑,人心多则无由光明。——张载《易说》

  • “动静不失其时,其道光明。”学者必时其动静,则其道乃不蔽昧而明白,今人从学之久,不见进长,正以莫识动静,见他人扰扰,非关己事,而所修亦废。由圣学观之,冥冥悠悠,以是终身,谓之光明可乎?——张载《易说》

  • 敦笃虚静者仁之本。不轻妄则是敦厚也,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。此难以顿悟。苟知之,须久于道实体之,方知其味。夫仁亦乎熟而已。

克己

  • 濂溪先生曰:君子乾乾不息于诚,然必惩忿窒欲,迁善改过而后至。乾之用其善是,损益之大莫是过,圣人之旨深哉?“吉凶悔吝生乎动”。噫,吉一而己,动可不慎乎!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乾损益动》

  • 濂溪先生曰:孟子曰:“养心莫善于寡欲。”予谓养心不止于寡而存耳。盖寡焉以至于无,无则诚立明通。诚立,贤也;明通,圣也。——周敦颐《濂溪集》第九《养心亭说》

  • 伊川先生曰:颜渊问克己复礼之目,夫子曰: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。”四者身之用也,由乎中而应乎外,制于外所以养中也。颜渊“请事斯语”,所以进于圣人。后之学圣人者,宜服膺而勿失也。因箴以自警。视箴曰:心兮本虚,应物无迹;操之有要,视为之则。蔽交于前,其中则迁;制之于外,以安其内。克己复礼,久而诚矣。听箴曰:人有秉彝,本乎天性;知诱物化,遂亡其正。卓彼先觉,知止有定;闲邪存诚,非礼勿听。言箴曰:人心之动,因言以宣;发禁躁妄,内斯静专。矧是枢机,兴戎出好;吉凶荣辱,惟其所召。伤易则诞,伤烦则支;己肆物件,出悖来违。非法不道,钦哉训辞!动箴曰:哲人知几,诚之于思;志土厉行,守之于为。顺理则裕,从欲惟危;造次克念,战兢自持;习与性成,圣贤同归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八《四箴》

  • 《复》之初九曰:“不远复,无祗悔,元吉。”传曰:阳,君子之道,故复为反善之义。初,复之最先者也,是不远而复也。失而后有复,不失则何复之有?惟失之不远而复,则不至于悔,大善而吉也。颜子无形显之过,无子谓其庶几,乃“无祗悔”也。过既未形而改,何悔之有?既未能“不勉而中”,所谓不欲逾矩,是有过也。然其明而刚,故一有不善,未尝不知;既知,未尝不遽改,故不至于悔,乃“不远复”也。学问之道无他,惟其知不善则速改以从善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复传》

  • 《晋》之上九:“晋其角,维用伐邑,历吉,无咎,贞吝。”传曰:人之自治,刚极则守道愈固,进极则迁善愈速。如上九者,以之自治,则虽伤于厉,而吉且无咎也。严厉非安和之道,而于自治则有功也。虽自治有功,然非中和之道,故于贞正之道为可吝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晋传》

  • 损者,损过而就中,损浮末而就本实也。天下之害,无不由末之胜也。峻宇雕墙,本于宫室;酒池肉林,本于饮食;淫酷残忍,本于刑罚;穷兵黩武,本于征讨。凡人欲之过者,皆本于奉养。其流之远,则为害矣。先王制其本者,天理也;后人流于末者,人欲也。损之义,损人欲以复天理而已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晋传》

  • 夫人心正意诚,乃能极中正之道,而充实光辉。若心有所比,以义之不可而决之,虽行于外不失其中正之义,可以无咎,然于中道未得为光大也。盖人心一有所欲,则离道矣。故《夬》之九五曰:“苋陆夬夬,中行无咎。”而《象》曰:“中行无咎,中未光也。”夫子于此,示人之意深矣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夬传》

  • 《节》之九二,不正之节也。以刚中正为节,如惩忿窒欲,损过抑有余是也。不正之节,如啬节于用,懦节于行是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节传》

  • 人而无克、伐、怨、欲,惟仁者能之。有之而能制其情不行焉,则亦难能也,谓之仁则未可也。此原宪之问,夫子答以知其难,而不知其为仁。此圣人开示之深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论语解》5·10明道先生曰:义理与客气常胜,只看消长分数多少,为君子小人之别。义理所得渐多,则自然知得客气,消散得渐少,消尽者是大贤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尧夫解“他山之石可以攻玉”:玉者温润之物,若将两块玉来相磨,必磨不成,须是得他个粗砺底物,方磨得出。譬如君子与小人处,为小人侵陵,则修省畏避,动心忍性,增益预防,如此便道理出来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猎,自谓今无此好。周茂叔曰:“何言之易也?但此心潜隐未发,一日萌动,复如前矣。”后十二年,因见,果知未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七

  • 问:不迁怒,不贰过,何也?《语录》有怒甲不移于乙之说,是否?伊川先生曰:是。曰:若此则甚易,何待颜子而后能?曰:只被说得粗了,诸君便道易,此莫是最难,须是理会得因何不迁怒。如舜之诛四凶,怒在四凶,舜何与焉?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,圣人之心本怒也。譬如明镜,好物来时便见是好,恶物来时便见是恶,镜何尝有好恶也?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市。且如怒一人,对那一人说话,能无怒色否?不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,能忍得如此,已是煞知义理。若圣人因物而未尝有怒,此莫是甚难。君子役物,小人役于物。今人见有可喜可怒之事,自家著一分陪奉他,此亦劳矣。圣人之心如止水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明道先生曰:人之视最先,非礼而视,则所谓开目便错了。次听、次言、次动,有先后之序。人能克己,则心广体胖,仰不愧,俯不怍,其乐可知。有息则馁矣。——《二程外书》卷三

  • 谢子与伊川先生别一年,往见之,伊川曰:相别一年,做得甚工夫?谢曰:也只去个矜字,曰:何故?曰:子细检点得来,病痛尽在这里。若按伏得这个罪过,方有向进处。伊川点头,因语在坐同志曰:此人为学,切问近思者也。——《二程外书》卷十二

  • 横渠先生曰:“湛一气之本,攻取气这欲,口腹于饮食,鼻舌于臭味,绵攻取之性也。知德者属厌而已,不以嗜欲累其心,不以小害大、末丧本焉尔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诚明》

  • 恶不仁,是不善未尝不知。徒好仁而不恶不仁,则习不察,行不著,是故徒善未必尽义,徒是未必尽仁。好仁而恶不仁,然后尽仁义之道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中正》

  • 有潜心于道,忽忽焉他虑引去者,此气也。旧习缠绕,未能脱洒,毕竟无益,但乐于旧习耳。古人欲得朋友,与琴瑟简编,常使心在于此。惟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,故乐得朋友之来。——张载《论语说》

家道

  • “干母之蛊,不可贞。”子之于母,当以柔巽辅导之,使得于义。不顺而致败蛊,则子之罪也。从容将顺,岂无道乎?若伸己刚阳之道,遽然矫拂则伤思,所害大矣,亦安能入乎?在乎屈己下意,巽顺相承,使之身正事治而已。刚阳之臣事柔弱之君,义亦相近。——《二程易传·蛊传》

  • 《蛊》之九三,以阳处刚而不中,刚之过也,故小有悔。然在《巽》体,不为无顺。顺,事亲之本也。又居得正,故无大咎,然有小悔。已非善事亲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蛊传》

  • 人之处家,在骨肉父子之间,大率以情胜礼,以恩夺义,惟刚立之人,则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,故《家人》卦大要以刚为善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家人传》

  • 问:《行状》云:“尽性至命,必本于孝弟。”不识孝弟何以能尽性至命也?曰:后人便将性命别作一般事说了。性命孝弟,只是一统底事,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。如洒扫应对与尽性至命,亦是一统底事,无有本末,无有精粗,却被后来人言性命者,别作一般高远说。故举孝悌,是于人切近者言之。然今时非无孝弟之人,而不能尽性至命者,由之而不知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问:第五伦视其子之疾与视兄子之疾不同,自谓之私,如何?曰:不待安寝与不安寝,只不起与十起,便是私也。父子之爱本是公,才著些心做,便是私也。又问:视己之子与兄之子有间否?曰:圣人立法,曰:“兄弟之子犹子也。”又问:天性自有轻重,疑若有间然。曰:只为今人以私心看了。孔子曰:“父子之道,天性也。”此只就孝上说,故言父子天性,若君臣、兄弟、宾主、朋友之类,亦岂不是天性?只为今人小看,却不推其本所由来故尔。己之子与兄之子所争几何?是同出于者也。只为兄弟异形,故以兄弟为手足。人多以异形故,亲己之子,异于兄弟之子,甚不是也。又问:孔子以公冶长不及南容,故以兄之子妻南容,以己之子妻公冶长,何也?曰:此亦以己之私心看圣人了。凡人避嫌者,皆内不足也。圣人自至公,何更避嫌?凡嫁女各量其才而求配,或兄之子不甚美,必择其相称者为之配;己之子美,必择其才美者为之配。岂更避嫌耶?若孔子事,或是年不相若,或时有先后,皆不可知。以孔子为避嫌,则大不是。如避嫌事,贤者且不为,况圣人乎?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今人多不知兄弟之爱。且如闾阎小人,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,夫何故?以父母之口,重于己之口也。得一衣必先衣父母,夫何故?以父母之体,重于己之体也。至于犬马亦然,待父母之犬马,必异乎己之犬马也。独爱父母之子,却轻于己之子,甚者至若仇敌。举世皆如此,惑之甚矣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二下

  • 买乳婢,多不得已。或不能自乳,必使人,然食己子而杀人之子,非道。必不得已,用二乳食三子,足备他虞,或乳母病且死,则不为害,又不为己子杀人之子,但有所费。若不幸致误其子,害孰大焉!——《二程外书》卷十

  • 先公太中讳珦,字伯温。前后五得任子,以均诸父子孙。嫁遣孤女,必尽其力。所得俸钱,分赡亲戚之贫者。伯母刘氏寡居,公奉养甚至。其女之夫死,公迎从女兄以归,教养其子,均于子侄。既而女兄之女又寡,公惧女兄之悲思,又取甥女以归嫁之。时小官禄薄,克己为义,人以为难。公慈恕而刚断,平居与幼贱处,惟恐有伤其意。至于犯义理,则不假也。左右使令之人,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燠。娶侯氏。侯夫人事舅姑以孝谨称,与先公相待如宾客,先公赖其内助,礼敬尤至,而夫人谦顺自牧,虽小事未尝专,必禀而后行。仁恕宽厚,抚爱诸庶,不异己出。从叔幼孤,夫人存现,常均己子。治家有法,不严而整。不喜笞扑奴婢。视小臧获如儿女,诸子或加呵责,必戒之曰:“贵贱虽殊,人则一也。汝如是大时,能为此事否?”先公凡有所怒,必为之宽解,唯诸儿有过,则不掩也,常曰:“子之所以不肖者,由母蔽其过,而父不知也。”夫人男子六人,所存惟二,其慈爱可谓至矣,然于教之之道,不少假也。才数岁,行而或踣,家人走前扶抱,恐其惊啼,夫人示尝不呵责曰:“汝若安徐,宁至踣乎!”饮食常置之坐侧。尝食絮羹,皆叱止这,曰:“幼求称欲,长当何如?”虽使令辈,不得以恶言骂人,非性然也,教之使然也。与人争忿,虽直不右,曰:“患其不能屈,或欲延客,则喜而为之具。夫人七八岁时诵古诗曰:“女子不夜出,夜出秉明烛。”自是日暮则不复出房阁。既长好文,而不为辞章,见世妇女以文章笔札传于人者,则深以为非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八

  • 舜之事亲有不悦者,为父顽母嚚,不近人情。若中人之情,其爱恶略无害理,姑必顺之。亲之故旧,所喜者当力招致,以悦其心。凡于父母宾客之奉,必极力营办,亦不计家之有无,然为养又须使不知其勉强劳苦,苟使见其为而不易,则亦不安矣。——张载《礼记说》

  • 《斯干》诗言:“兄及弟矣,式相好矣,无相犹矣。”言兄弟宜相好,不要厮学。犹,似也。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见报则辍,故恩不能终。不要相学。己施之而已。——张载《诗说》

  • “人不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而立。”尝深思此言,诚是。不从此行,甚隔著事,向前推不去。盖至亲至近,莫甚于此,故须从此始。——张载《诗说》

  • 婢仆始至者,本怀勉勉敬心。若到所提掇更谨则加谨,慢则弃其本心,便习以成性。故仕者入治朝则德日进,入乱朝则德日退,只观在上者有可学无可学尔。——张载《横渠语录》

出处

  • 伊川先生曰:贤者在下,岂可自进以求于君?苟自求之,必无能信用之理。古人之所以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者,非欲自为尊大,盖其尊德乐道之心不如是,不足与有为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蒙传》

  • 君子之需时也,安静自守。志虽有须,而恬然若将终身焉,乃能用常也。虽不进而志动者,不能安其常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需传》

  • “比:吉,原筮,元永贞,无咎。传曰:人相亲比,必有其道。苟非其道,则有悔咎。故必推原占决其可比者而比之,所比得元永贞,则无咎。元谓有君长之道,永谓可以常久,贞谓得正道。上之比下,必有此三者;下之从上,必求此三者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比传》

  • 《履》之初九曰:“素履往,无咎。”传曰:夫人不能自安于贫贱之素,则其进也,乃贪躁而动,故往则有咎。贤者则安履其素,其处也乐,其进也将有为也。故得其进,则有为而无不善。若欲贵之心与行道之心交战于中,岂能安履其素乎?——《程氏易传·履传》

  • 大人于否之时,守其正节,不杂乱于小人之群类,身虽否而道之亨也,故曰:“大人否,亨。”不以道而身亨,乃道否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否传》7·06人之所随,得正则远邪,从非则失是,无两从之理。《随》之六二,系于初则失五矣,故《象》曰:“弗兼与也。”所以戒人从正道专一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随传》

  • 君子所贵,世俗所羞;世俗所贵,君子所贱。故曰:“贲其趾,舍车而徒。”——《程氏易传·贲传》

  • 《蛊》之上九曰:“不事王侯,高尚其事。”《象》曰:“不事王侯,志可则也。”传曰:士之自高尚,亦非一道;有怀抱其德,不偶于时,而高洁自守者;有知止足道,退而自保者;有量能度分,安于不求知者;有清介自守,不屑天下事,独洁其身者。所处虽有得失小大之殊,皆自高尚其事者。《象》所谓“志可则”者,进退合道者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蛊传》

  • 遯者阴之始长,君子知微,故当深戒。而圣人之意示便遽已也,故有“与时行,小利贞”之教。圣贤之于天下,虽知道之将废,岂肯坐视其乱而不救?必区区致力于未极之间,强此之衰,艰彼之进,图其暂安。苟得为之,孔、孟之所屑为也,王允、谢安之于汉晋是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遯传》

  • 《明夷》初九,事未显而处甚微,非见几之明不能也、如是则世俗孰不疑怪?然君子不以世俗之见怪而迟疑其行也。若俟众人尽识,则伤已及而不能去已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明夷传》

  • 《晋》之初六在下而始进,岂遽能深见信于上?苟上未见信。则当安中自守,雍容宽裕,无急于求上之信也。苟欲信之心切,非汲汲以失其守,则悻悻以伤于义矣,故曰:“晋如,摧如,贞吉,罔孚,裕无咎。”然圣人又恐后之人不达宽裕之义,居位者废职失守以为裕,故特云初六裕无咎者,始进未受命当职任故也。若有官守,不信于上而失其职,一日不可居也。然事非一概,久速唯时,亦容有为之兆者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晋传》

  • 不正而合,未有久而不离者也;合以正道,自无终睽之理。故贤者顺理而安行,智者知几而固守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睽传》

  • 君子当困穷之时,既尽其防虑之道而不得免,则命也。当推致其命以遂其志。知命之当然也,则穷塞祸患不以动其心,行吾义而已。苟不知命,则恐惧于险难,陨获于穷厄,所守亡矣,安能遂其为善之志乎?——《程氏易传·困传》

  • 《井》之九三,渫治而不见食,乃人有才智而不见用,以不得行为忧恻也。盖刚而不中,故切于施为,异乎“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”者矣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井传》

  • 《革》之六二,中正则无偏蔽,文明则尽事理,应上则得权势,体顺则无违悖,时可矣,位得矣,才足矣,处革之至善者也。必待上下之信,故“巳日乃革之也。”如二之才德,当进行其道,则吉而无咎也。不进则失可为之时,为有咎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革传》

  • 鼎之有实,乃人之有才业也,慎所趋向。不慎所往,则亦陷于非义,故曰:“鼎有实,慎所之也。”——《程氏易传·鼎传》

  • 士之处高位,则有拯而无随;在下位,则有当拯,有当随,有拯之不得而后随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艮传》

  • “君子思不出其位。”位者,所处之分也。万事各有其所,得其所则止而安。若当行而止,当速而久,或过或不及,皆出其位也,况逾分非据乎?——《程氏易传·艮传》

  • 人之止难于久终,故节或移于晚,守或失于终,事或废于久,人之所患同也。《艮》之上九,敦厚于终,止道之至善也。故曰:“郭艮,吉。”——《程氏易传·艮传》

  • 《中孚》之初九曰:“虞吉。”《象》曰:“志未变也。”传曰:当信之始,志未有所从,而虞度所信,则得其正,是以吉也。志有所从,则是变动,虞之不得其正矣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中孚传》

治体

  • 濂溪先生曰:治天下有本,身之谓也;治天下有则,家之谓也。本必端。端木,诚心而已矣;则必善,善则,和亲而已矣。家难而天下易,家亲而天下疏也。家人离必起自妇人,故《睽》次《家人》,以“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”也。尧所以釐二女于妫汭,舜可禅乎?吾兹试矣,是治天下观于家,治家观身而已矣。身端,心诚之谓也;诚心,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。不善之动,妄也;妄复,则无妄矣;无妄,则诚矣。故《无妄》次《复》,而曰:“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”,深哉!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家人睽复无妄》

  • 明道先生尝言于神宗曰:得天理之正,极人伦之至者,尧舜之道也;用其私心,依仁义之偏者,霸者之事也。王道如砥,本乎人情,出乎礼义,若履大路而行,无复回曲;霸者崎岖,反侧于曲径之中,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。故诚心而王则王矣,假之而霸则霸矣。二者其道不同,在审其初而已,《易》所谓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”者,其初不可不审也。惟陛下稽先圣之言,察人事之理,知舜之道备于己,反身而诚之,推之以及四海,则万世幸甚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一《论王霸札子》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当世之务,所尤先者三:一曰立志,二曰责任,三曰求贤。今虽纳嘉谋,陈善算,非君志先立,其能听而用之乎?君欲用之,非责任宰辅,其孰承而行之乎?君相协心,非贤者任职,其能施于天下乎?此三者本也,制于事者用也。三者之中,复以立志为本。所谓立志者,至诚一心,心道自任,以圣人之训为可必信,先王之治为可必行,不狃滞于近规,不迁惑于众口,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也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五《为家君应诏上英宗皇帝书》

  • 《比》之九五曰:“显比,王用三驱,失前禽。”传曰:人君比天下之道,当显明其比道而已。如诚意以待物,恕己以及人,发政施仁,使天下蒙其惠泽,是人君亲比天下道也。如是,天下孰不亲比于上?若乃暴其小仁,违道干誉,欲以求下之比,其道亦已狭矣,其能得天下之经乎?王者显明其比道,天下自然来比。来者抚之,固不煦煦然求比于物,若田之三驱,禽之去者从而不追,来者则取之也。此王道之大,所以其民皞皞,而莫知其为者也。非惟人君比天下之道如此,大率人之相比莫不然。以臣于君言之,竭其忠诚,致其才力,乃显其比君之道也。用之与否,在君而已,不可阿谀逢迎,求其比己也。在朋友亦然,修身诚意以待之,亲己与否,在人而已,不可“巧言令色”,曲从苟合,以求人之比己也。于乡党亲戚,于众人,莫不皆然,“三驱失前禽”之义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比传》

  • 古之时,公卿大夫而下,位名称其德,终身居之,得其分也;位未称其德,则君举而进之。士修其学,学至而君求之。皆非有预于己也。农工商贾,勤其事而所享有限。故皆有定志,而天下之心可一。后世自庶土至于公卿,日志于尊荣;农工商贾,日志于富侈。亿兆之心交骛利,天下纷然,如之何其可一也?欲其不乱,难矣!

  • 《泰》之九二曰:“包荒,用冯河。”传曰:人情安肆,则政舒缓,而法度废弛,庶事无节。治之之道,必有包荒含秽之量,则其施为宽裕详密,弊革事理,而人安之。若无含弘之度,有忿疾之心;则无深远之虑,有暴扰之患。深弊未去,而近患已生矣。故在包荒也。自古泰治之世,必渐至于衰替,盖由狃习安逸,因循而然。自非刚断之君,英烈之辅,不能挺特奋发以革其弊也,故曰:“用冯河。”或疑上云包荒,则是包含宽容,此云“用冯河”,则是奋发改革,似相反也。不知以含容之量,施刚果之用,乃圣贤之为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泰传》

  • 凡无下至于一国一家,至于万事,所以不和合者,皆由有间也。无间则合矣。以至天地之生,万物之成,皆合而后能遂。凡未合者皆为间也。若君臣、父子、亲戚、朋友之间,有离贰怨隙者,盖谗邪间于其间也。去其间隔而合之,则无不合且洽矣。《噬嗑》者,治天下之大用也。——《程式易传·噬嗑传》

  • 《大畜》之六五曰:“豮豕之牙,吉。”传曰:物有总摄,事有机会。圣人操得其要,则视亿兆之心犹一心。道之斯行,止之则戢,故不劳而洽,其用若“豮豕之牙”也。豕,刚躁之物。若强制其牙,则用力劳而不能止。若豮支其势,则牙虽存而刚躁自止。君子法豮豕之义,知天下之恶不可以力制也,则察其机,持其要,塞绝其本原,故不假弄法严峻,则恶自止也。且如止盗,民有欲心,见利则动。苟不知教,而迫于饥寒,虽刑杀日施,其能胜亿兆利欲之心乎?圣人则知所以止之之道,不尚威刑,而修政教,使之有农桑之业,知廉耻之道,虽赏之不窃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大畜传》

  • “解:利西南,无所往,其来复吉,有攸往,夙吉。”传曰:西南,坤方,坤之体广大平易。当天下之难方解,人始离艰苦,不可复以烦苛严急治之,当济以宽大简易,乃其宜也。既解难而安平无事矣,是“无所往”也,则当修复治之道,正纪纲,明法度,复先代明王之治,是“来复”也,谓反正理也。自古圣王救难定乱,其始未暇遽为也,既安定,则为可久可继之治。是汉以下,乱既除,则不复有为,姑随时维持而已,故不可能成善治,盖不知“来复”之义也。”有攸往,夙吉。”谓尚有当解之事,则早为之乃吉也。当解而未尽者,不早去,则将复盛。事之复生者,不早为,则将渐大。故“夙则吉”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解传》

  • 夫有物必有则,父止于慈,子止于孝,君止于仁,臣止于敬。万物庶事,莫不各有其所。得其所则安,失其所则悖。圣人所以能使天下顺治,非能为物作则也,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艮传》

  • 兑。说而能贞,是以上顺天理,下应人心,说道之至正至善者也。若夫违道以干百姓之誉者,苟说之道,违道不顺天,干誉非应人,苟取一时之说耳。非君子之正道。君子之道,其说于民如天地之施,感之于心而说服无斁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兑传》

  • 天下之事,不进则退,无一定之理。济之终,不进而止矣,无常止也,衰乱至矣。盖其道已穷极也。圣人至此奈何?曰:唯圣人为能通其变于未穷,不使至于极也,尧、舜是也,故有终而无乱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既济传》

制度

  • 濂溪先生曰:古圣王制礼法,修教化,三纲正,九畴叙,百姓太和,万物咸若,乃作乐以宜八风之气,以平天下之情。故乐声淡而不伤,和而不流,入其耳,感其心,莫不淡且和焉。淡则欲心平,和则躁心释。优柔平中,德之盛也;天下化中,治之至也,是谓道配天地,古之极也。后世礼法不修,政刑苛紊,纵欲败度,下民困苦,谓古乐不足听也,代变新声,妖淫愁怨,导欲增悲,不能自止。故有贼君弃父,轻生败伦,不可禁者矣。呜呼!乐者古以平心,今以助欲;古以宣化,今以长怨。不复古礼,不变今乐,而欲致治者,远哉!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乐上》

  • 明道先生言于朝曰:治天下以正风俗、得贤才为本。宜先礼命近侍贤儒及百执事,悉心推访,有德业充备,足为师表者,其次有笃志好学,材良行修者,延聘、敦遣,萃于京师,俾朝夕相与讲明正学。其道必本于人伦,明乎物理。其教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,修其孝弟忠信,周旋礼乐,其所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道,皆有节序,其要在于择善修身,至于化成天下,自乡人而可至于圣人之道。其学行皆中于是者为成德。取材识明达,可进于善者,使日受其业。择其学明德尊者,为太学之师,次以分教天下之学。择士入学,县升之州,州宾兴于太学,太学聚而教之,岁论其贤者能者于朝。凡选士之法,皆以性行端洁,居家孝悌,有廉耻礼逊,通明学业,晓达治道者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一《请修学校尊师儒取士札子》

  • 明道先生论十事:一曰师傅,二曰六官,三曰经界,四曰乡党,五曰贡士,六曰兵役,七曰民食,八曰四民,九曰山泽,十曰分数。其言曰:无古今,无治乱,如生民之理有穷,则圣王之法可改。后世能尽其道则大治,或用其偏则小康。此历代彰灼著明之效也。苟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于今,姑欲徇名而遂废其实,此则陋儒之见,何足以论治道哉!然倘谓今之人情,皆已异于古,先王之迹,不可复于今,趣便目前,不务高远,则亦恐非大有为之论,而未足以济当今之极弊也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一《论十事札子》

  • 伊川先生上疏曰:三代之时,人君必有师、傅、保之官。“师,道之教训;傅,傅之德义;保,保其身体。”后世作事无本,知求治而不知正君,知规过而不知养德,傅德之道,固已疏矣;保身体之法,复无闻焉。臣以为傅德义者,在乎防见闻之非,节嗜好之过;保身体者,在乎适起居之宜,存畏慎之心。今既不设保傅之官,则此责皆在经筵,欲乞皇帝在宫中言动服食,皆使经筵官知之,有剪桐之戏,则随事箴规;违持养之方,则应时谏止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六《论经筵第二札子》

  • 伊川先生《看详三学条制》云:旧制,公私试补,盖无虚月。学校礼义相先之地,而月使之争,殊非教养之道。请改试为课,有所未至,则学官召而教之,更不考定高下。制尊贤堂,以延天下道德之士,及置待宾、吏师斋,立检察士人行检等法。又云:自元丰后,设利诱之法,增国学解额至五百人,来者奔凑,舍父母之养,忘骨肉之爱,往来道路,旅寓他土。人心日偷,士风日薄。今欲量留一百人,余四百人,分在州郡解额窄处,自然士人各安乡土,养其孝爱之心,息其奔趋流浪之志,风俗亦当稍厚。又云:三舍升补之法,皆案文责迹。有司之事,非痒序育材论秀之道。盖朝廷授法,必达乎下。长官守法而不得有为,是以事成于下,而下得以制其上。此后世所以不治也。或曰:“长贰得人则善矣。或非其人,不若防闲详密,可循守也。”殊不知先王制法,待人而行,未闻立不得人之法也。苟长贰非人,不知教育之道,徒守虚文密法,果足以成人才乎?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八

  • 《明道先生行状》云:先生为泽州晋城令,民以事至邑者,必告之以教悌忠信,入所以事父兄,出所以事长上。度乡材远近为伍保,使之力役相劝,患难相恤,而奸伪无所容。凡孤茕残废者,责之亲戚乡党,使无失所。行旅出其途者,疾病皆有所养。诸乡皆有校,暇时亲至,召父母与之语。儿童所读书,亲为正句读。教者不善,则为易置。择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。乡民为社会,为立科条,旌别善恶,使有劝心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十一

政事

  • 伊川先生上疏曰:夫钟,怒而击之则武,悲而击之则哀,诚意之感而入也。告于人亦如是,古人所以斋戒而告君也。臣前后两得进讲,未尝敢不宿斋预戒,潜思存诚,觊感动于上心。若使营营于职事,纷纷其思虑,待至上前,然后善其辞说,徒以颊舌感人,不亦浅乎?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六《上太皇太后书》

  • 伊川《答人示奏稿书》云:观公之意,专以畏乱为主,颐欲公以爱民为先,力言百姓饥且死,丐朝廷哀怜,因惧将为寇乱可也。不惟告君之体当如是,事热亦宜尔。公方求财以活人,祈之以仁爱,则当轻财而重民;惧之以利害,则将恃财以自保。古之时,得丘民则得天下。后世以兵制民,以财聚众,聚财者能守,保民者为迂。惟当以诚意感动,觊其有不忍之心而已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九《答人示奏草书》

  • 明道为邑,及民之事,多众人所谓法所拘者,然为之未尝大戾于法,众亦不甚惊骇。谓之得伸其志则不可,求小补,则过今之为政者远矣。人虽异之,不至指为狂也。至谓之狂,则大骇矣。尽诚为之,不容而后去,又何嫌乎?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九《答吕进伯简三》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君子观天水违行之象,知人情有争讼之道。故凡作事,必谋其始,绝论端于事之始,则讼无由生矣。谋始之义广矣,若慎交结、明契券之类是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讼传》

  • 《师》之九二,为师之主。恃专则先为下之道,不专则无成功之理。故得中为吉。凡师之道,威和并至则吉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师传》

  • 世儒有论鲁祀周公以天子礼乐,以为周公能为人臣不能为之功,则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礼乐。是不知人臣之道也。夫居周公之位,则为周公之事。由其位而能为者,皆当为也。周公乃尽职耳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师传》

  • 《大有》之九三曰:“公用亨于天子,小人弗克。”传曰:三当大有之时,居诸侯之位,有其富盛,必用亨通于天子,谓以其有为天子之有也,乃人臣之常义也。若小人处之,则专其富有以为私,不知公以奉上之道,故曰:“小人弗克”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大有传》

  • 人心所从,多所亲爱者也。常人之情,爱之则见其是,恶之则见其非。故妻孥之言,虽失而多从;所憎之言,虽善为恶也。苟以亲爱而随之,则是私情所与,岂合正理?故《随》之初九:出门而交,则有功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随传》

  • 《随》九五之《象》曰:“孚于嘉吉,位正中也。”传曰:随以得中为善,随之所防者过也,盖心所说随,则不知其过矣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随传》

  • 《坎》之六四曰:“樽酒簋贰,用缶,纳约自牖,终无咎。”传曰:此言人臣以忠信善道结于君心,必自其所明处乃能入也。人心有所蔽,有所通,通者明处也,当就其明处而告之,求信则易也,故曰:“纳约自牖。”能如是,则虽艰险之时,终得无咎也。且如君心蔽于荒乐,唯其蔽也,故尔虽力诋其荒乐之非,如其不省何?必于所不蔽之处推而及之,则能悟其心矣。自古能谏其君者,未有不因其所明者也。故讦直强劲者,率多取忤;而温厚明辨者,其说多行。非唯告于君者如此,为教者亦然。夫教必就人之所长,所长者,心之所明也。从其心之所明入,然后推及其余,孟子所谓“成德”、“达财”是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坎传》

  • 《恒》之初六曰:“浚恒,贞凶。”《象》曰:“浚恒之凶,始求深也。”传:初六居下,而四为正应。四以刚居高,又为二、三所隔,应初之志,异乎常矣。而初乃求望之深,是知常而不知变也。世之责望故素而至悔咎者,皆“浚恒”者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恒传》

  • 《睽》之《象》曰。“君子以同而异。”传曰:圣贤之处世,在人理之常,莫不大同于世俗所同者,则有时而独异。不能大同者,乱常拂理之人也;不能独异者,随俗习非之人也。要在同而能异耳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睽传》

  • 《睽》之九二:当睽之时,君心未合,贤臣在下,竭力尽诚,期使之信合而已。至诚以感动之,尽力以扶持之,明理义以致其知,杜蔽惑以诚其意,如是宛转以求其合也。“遇”非枉道逢迎也,“巷”非邪僻由径也,故《象》曰:“遇主于巷,未失道也。”——《程氏易传·睽传》

  • 《损》之九二曰:“弗损益之。”传曰:不自损其刚贞,则能益其上,乃“益之”也。若失其刚贞而用柔说,适足以损之而已。世之愚者,有虽无邪心,而惟知竭力顺上为忠者,盖不知“弗损益之”之义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损传》

  • 《益》之初九曰:“利用为大作,元吉,无咎。”《象》曰:“元吉,无咎,下不厚事也。”传曰:在下者本不当处厚事。厚事,重大之事也。以为在上所任,所以当大事,必能济大事而致元吉,乃为无咎。能致元吉,则在上者任之为知人,己当之为胜任。不然,则上下皆有咎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益传》

  • 《旅》之初六曰:“旅琐琐,斯其所取灾。”传曰:志卑之人,既处旅困,鄙猥琐细,元所不至,乃其所以致悔辱、取灾咎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旅传》

  • 《兑》之上六曰:“引兑。”《象》曰:“未光也。”传曰:说既极矣,又引而长之,虽说之之心不已,而事理已过,实无所说。事之盛则有光辉,既盛而强引之长,其无意味甚矣,岂有光辉也?——《程氏易传·兑传》

  • 《中孚》之《象》曰:“君子以议狱缓死。”传曰:君主之于议狱,尽其忠而已;于决死,极其恻而已。天下之事,无所不尽其忠,而议狱缓死,最其大者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中孚传》

  • 事之时而当过,所以从宜,然岂可过甚也?如过恭、过哀、过俭,大过则不可。所以小过为顺乎宜也。能顺乎宜,所以大吉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小过传》

  • 周公至公不私,进退以道,无利欲之蔽。其处己也,夔夔然有恭畏之习;其存诚也,荡荡焉无顾虑之意。所以虽在危疑之地,而不失其圣也。《诗》曰:“公孙硕肤,赤舄几几。”——《程氏经说·诗解》

  • 明道先生与吴师礼谈介甫之学错处,谓师礼曰:为我尽达诸介甫,我亦未敢自以为是。如有说,愿往复。此天下公理,无彼我。果能明辩,不有益于介甫,则必有益于我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天祺在司竹,常爱用一卒长。及将代,自见其人盗笋皮,遂治之无少贷。罪已正,待之复如初,略有介意。其德量如此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门人有曰:吾与人居,视其有过而不告,则于心有所不安。告之而人有受,则奈何?曰:与之处而不告其过,非忠也。要使诚意之交通,在于未言之前,则言出而人信矣。又曰:责善之道,要使诚有余而言不足,则于人有益,而在我者无自辱矣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四

  • 居今之时,不安今之法令,非义也。若论为治,不为则已,如复为之,须于今之法令内处得其当,方为合义。若须更改而后为,则何义之有?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今之监司多不与州县一体,监司专欲伺察,州县多欲掩蔽。不若推诚心与之共治,有所不逮,可教者教之,可督者督之。至于不听,择其甚者去一二,使足以警众可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或问:簿,佐令也。簿所欲为,令或不从,奈何?曰:当以诚心动之。今令与簿不和,只是争私意。令是邑之长,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,过则归己,善则唯恐不归于令,积此诚意,岂有不动得人?

  • 问:人于议论,多欲宜己,无含容之气,是气不平否?曰:因是气不平,亦是量狭。人量随识长,亦有人识高而量不长者,是识实未至也。大凡别事,人都强得,惟识量不可强。今人有斗筲之量,有釜斛之量,有钟鼎之量,有江河之量。江河之量亦大矣,然有涯,有涯亦有时而满,惟天地之量则无满。故圣人者,天地之量也。圣人之量,道也;常人之量,天资也。天资之量须有限。大抵六尺之躯,力量只如此,虽欲不满,不可得也。如邓艾位三公,年七十,处得甚好。及因下蜀有功,便动了。谢安闻谢玄破苻坚,对客围棋,报至,不喜。及归,折屐齿。强终不得也。更如人大醉后益恭谨者,只益恭,便是动了,虽与放肆者不同,其为酒所动一也。又如贵公子位益高,益卑谦。只卑谦,但是动了。虽与骄傲者不同,其为位所动一也。然惟知道者,量自然宜大,不待勉强而成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横渠先生曰:凡人为上则易,为下则难。然不能为下,亦未能使下,不尽其情伪也。大抵使人,常在其前己尝为之,则能使人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文集》

  • 《坎》:“维心亨”,故“行有尚”。外虽积险;苟处之心亨不疑,则虽难必济而“往有功也”。今水临万仞之山,要下即下,无复凝滞。险在前,惟知有义理而已,则复何回避?所以心通。——张载《横渠易说》

  • 人所以不能行己者,于其所难者则惰,其异俗者,虽易而羞缩。惟心宏,则不顾人之非笑,所趋义理耳,视天下莫能移其道。然为之,人亦未必怪,正以在己者义理不胜。惰与羞缩消则有长,不消则病常在,意思龌龊,无由作事,在古气节之士,冒死以有为,于义未必中,然非有志概者莫能,况吾于义理已明,何为不为?——张载《横渠易说》

教学

  • 濂溪先生曰:刚善,为义,为直,为断,为严毅,为干固;恶,为猛,为隘,为强梁。柔善,为慈,为顺,为巽。恶,为懦弱,为无断,为邪佞。惟中也者,和也,中节也,天下之达道也,圣人之事也。故圣人立教,俾人自易其恶,自至其中而上矣。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师》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古人生子,能食能言而教之。大学之法,以豫为先,人之幼也,知思未有所主,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,虽未有知,且当薰聒使盈耳充腹,久自安习,若固有之,虽以他说惑之,不能入也。若为之不豫,及乎稍长,私意偏好生于内,众口辩言铄于外,欲其纯完,不可得也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六《上太皇太后书》

  • 《观》之上九曰:“观其生,君子无咎。”《象》曰:“观其生,志未平也。”传曰:君子虽不在位,然以人观其德,用为仪法,故当自慎省,观其所生,常不失于君子,则人不失所望而化之矣。不可以不在于位故,安然放意无所事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观传》

  • 圣人之道如天然,与众之识,其殊邈也。门人弟子既亲炙,而后益知其高远。既若不可以及,则趋望之心怠矣。故圣人之教,常俯而就之。事上临丧,不敢不勉,君子之常行。“不困于洒”,尤其近也。而以己处之者,不独使夫资之下者勉思企及,而才之高者亦不敢易乎近矣。——《程氏经说》

  • 明道先生曰:忧子弟之轻俊者,只教以经学念书,不得令作文字。子弟凡百玩好皆夺志。至于书札,于儒者事最近,然一向好著,亦自丧志。如王、虞、颜、柳辈,诚为好人则有之,曾见有善书者知道否?平生精力一用于此,非惟徒废时日,于道便有妨处,足知丧志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教人未见意趣,必不乐学,欲且教之歌舞,如古《诗》三百篇,皆古人作之。如《关雎》之类,正家之始,故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日使人闻之。此等诗,其言简奥,今人未易晓。别欲作诗,略言教童子洒扫应对事长之节,令朝夕歌之,似当有助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天下有多少才!只为道不明于天下,故不得有所成就。且古者“兴于《诗》、立于礼、成于乐”,如今人如何会得?古人于《诗》。如今人歌曲一般,虽闾巷童稚,皆习闻其说而晓其义,故能兴起于《诗》。后世老师宿儒,尚不能晓其义,怎生责得学者?是不得“兴于《诗》”也。古礼既废,人伦不明,以至治家皆无法度,是不得“立于礼”也。古人有歌咏以养其性情,声音以养其耳目,舞蹈以养其血脉,今皆无之,是不得“成于乐”也。古之成材也易,今之成材也难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孔子教人,“不愤不启,不悱不发”。盖不待愤、悱而发,则知之不固;待愤、能而后发,则沛然矣。学者须是深思之,思之不得,然后为他说便好。初学者须是且为他说,不然非独他不晓,亦止人好问之心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横渠先生曰:“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,”仁之至也,爱道之极也。己不勉明,则人无从倡,道无从宏,教无从成也。——张载《正蒙·至当》

  • 《学记》曰:“进而不顾其安,使人不由其诚,教人不尽其材。”人未安之,又进之;未喻之,又告之,徒使人生此节目。不顾安,不由诚,不尽材,皆是施之妄也。教人至难,必尽人之材,乃不误人。观可及处,然后告之。圣人之明,直若疱丁解牛,皆知其隙,刃投余地,无全牛矣。人之才足以有为,但以其不由于诚,则不尽其才。若曰勉率而为之,则岂有由诚哉!——张载《礼记说》

  • 古之小儿,便能敬事。长者与之提携,则两手奉长者之手。问之,掩口而对。盖稍不敬事,便不忠信。故教小儿,且先安祥恭敬。——张载《礼记说》

  • 孟子说:“人不足与适也,政不足与间也,唯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。”非惟君心,至于朋游学者之际,彼虽议论异同,未欲深校。惟整理其心,使归之正,岂小补哉!——张载《孟子说》

警戒

  • 濂溪先生曰:仲由喜闻过,令名无穷焉。今人有过,不喜人规,如护疾而忌医,宁灭其身而无悟也。噫!——周敦颐《通书·过》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德善日积,则福禄日臻。德逾于禄,则虽盛而非满。自古隆盛,未有不失道而丧败者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泰传》

  • 人之豫乐,心悦之,故迟迟,遂至于耽恋不能已也。《豫》之六二,以中正自守,其介如石,其去之速,不俟终日。如二可谓见几而作者也。盖中正故其守坚,而能辨之早,去之速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豫传》

  • 圣人为戒,必于方盛之时。方其盛而不知戒,故狃安富则骄侈生,乐舒肆则纲纪坏,忘祸乱则衅孳萌,是以浸淫不知乱之生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临传》

  • 《复》之六三,以阴躁处动之极,复之频数而不能固者也。复贵安固,频复频失,不安于复也。复善而屡失,危之道也。圣人开迁善之道,与其复而危其屡失,故去“厉无咎,”不可以频失而戒其复也,频失则为危,屡复何咎?过在失而不在复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复传》

  • 睽极则喭戾而难合,刚极则躁暴而不祥,明极则过察而多疑。睽之上九,有六三之正应,实不孤。而其才性如此,自睽孤也。如人虽有亲党,而多自疑猜,妄生乖离,虽处骨肉亲党之间,而常孤独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睽传》

  • 《解》之六三曰:“负且乘,致寇至,贞吝。”传曰:小人而窃盛位,虽勉为正事,而气质卑下,本非在上之物,终可吝也。若能大正,则如何?曰:大正非阴柔所能也。若能之,则是化为君子矣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解传》

  • 《益》之上九曰:“莫益之,或击之。”传曰:理者天下之至公,利者众人所同欲。苟公其心,不失其正理,则与众同利,无侵于人,人亦欲与之,若切于好利,蔽于自私,求自益以损于人,则人亦与之力争,故莫肯益之,而有击夺之者矣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益传》

  • 《艮》之九三曰:“艮其限,列其夤,厉薰心。”传曰:夫止道贵乎得宜,行止不能以时,而定于一,则处世乖戾,与物睽绝,其危甚矣。人之固止一隅,而举世莫与宜者,则艰蹇忿畏,焚挠其中,岂有安裕之理?厉薰心”,谓不安之势,熏烁其中也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艮传》

  • 虽舜之圣,且畏巧言令色,说之惑人,易人而可惧也如此。——《程氏易传·兑传》

  • 治水,天下之大任也,非其至公之心,能舍己从人,尽天下之议,则不能成其功,岂方命圮族者所能乎?鲧虽九年而功弗成,然其所治,固非他人所及也。惟其功有叙,故其自任益强,喭戾圮益甚,公议隔而人心离矣,是其恶益显,而功卒不可成也。——《程氏经说·书解》

  • 人于外物奉身者,事事要好,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却不要好。苟得外面物好时,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已先不好了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异端

  • 明道先生曰:楊墨之害,甚於申韓。佛老之害,甚於楊墨。楊氏為我,疑於義。墨氏兼愛,疑於仁。申韓則淺陋易見,故孟子只闢楊墨,為其惑世之甚也。佛老其言近理,又非楊墨之比,此所以為害尤甚。楊墨之害,亦經孟子闢之,所以廓如也。

  • 伊川先生曰:儒者潛心正道,不容有差。其始甚微,其終則不可救。如”師也過,商也不及”,於聖人中道,師只是過於厚些,商只是不及些。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,不及則便至於為我。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,其末遂至楊墨。至如楊墨,亦未至於無父無君。孟子推之便至於此,蓋其查必至於是也。

  • 明道先生曰:道之外無物,物之外無道。是天地之間,無適而非道也。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,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,以至為夫婦,為長幼,為朋友,無所為而非道。此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。然則毀人倫,去四大者,其外於道也遠矣。故”君子之於天下也,無適也,無莫也,義之與比”。若有適有莫,則於道為有間,非天地之全也。彼釋氏之學,於”敬以直內”則有之矣,”義以方外”則未之有也。故滯固者入於枯槁,疏通者歸於恣肆。此佛之教所以為隘也。吾道則不然,率性而已。斯理也,聖人於易備言之。

  • 釋氏本怖死生,為利豈是公道?唯務上達而無下學,然則其上達處,豈有是也?元不相連屬,但有間斷,非道也。孟子曰:”盡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”彼所謂識心見性是也。若存心養性一段事,則無矣。彼固曰出家獨善,便於道體自不足。或曰:”釋氏地獄之類,皆是為下根之人設此怖,令為善。”先生曰:至誠貫天地。人尚有不化,豈有立偽教而人可化?

  • 學者於釋氏之說,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遠之。不爾,則駸駸然入其中矣。顏淵問為邦,孔子既告之以二帝三王之事,而復戒以放鄭聲,遠佞人,曰:”鄭聲淫,佞人殆。”彼佞人者,是他一邊佞耳,然而於己則危。只是能使人移,故危也。至於禹之言曰:”何畏乎巧言令色?”巧言令色,直消言畏,只是須著如此戒慎,猶恐不免。釋氏之學,更不消言常戒。到自家自信後,便不能亂得。

  • 所以謂萬物一體者,皆有此理。只為從那裏來,”生生之謂易。”生則一時生,皆完此理。人則能推,物則氣昏,推不得。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。人只為自私,將自家軀殼上頭起意,故看得道理小了他底。放這身來,都在萬物中一例看。大小大快活。釋氏以不知此,去他身上起意思。奈何那身不得,故卻厭惡。要得去盡根塵,為心源不定。故要得如枯木死灰。然沒此理。要有此理,除是死也。釋氏其實是愛身,放不得,故說許多。譬如負版之蟲,已載不起,猶自更取物在身。又如抱石投河,以其重愈沉,終不道放下石頭,惟嫌重也。

  • 人有語導氣者,問先生曰:”君亦有術乎?”曰:吾嘗”夏葛而冬裘,飢食而渴飲”,”節嗜欲,定心氣”,如斯而已矣。

  • 佛氏不識陰陽晝夜死生古今,安得謂形而上者,與聖人同乎?

  • 釋氏之說,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,則其說未能窮,固已化而為佛矣。只且於跡上考之。其設教如是,則其心果如何?固難為取其心,不取其迹。有是心則有是跡。王通言心迹之判,便是亂說。故不若且於跡上斷定不與聖人合。其言有合處,則吾道固已有。有不合者,固所不取。如是立定,卻省易。

  • 問:神仙之說有諸?曰:若說白日飛昇之類,則無。若言居山林間,保形煉氣,以延年益壽,則有之。譬如一爐火,置之風中則易過,置之密室則難過。有此理也。

  • 又問:”揚子言聖人不師仙,厥術異也。聖人能為此等事否?”曰:此是天地間一賊。若非竊造化之機,安能延年?使聖人肯為,周孔為之矣。

  • 謝顯道歷舉佛說與吾儒同處,問伊川先生。先生曰:憑地同處雖多,只是本領不是,一齊差卻。

  • 橫渠先生曰:釋氏妄意天性,而不知範圍天用,反以六根之微,因緣天地明不能盡,則誣天地日月為幻妄。蔽其用於一身之小,溺其志於虛空之大。此所以語大語小,流遁失中。其過於大也,塵芥六合。其蔽於小也,夢幻人世。謂之窮理可乎?不知窮理而謂之盡性可乎?謂之無不知可乎?塵芥六合,謂天地為有窮也。夢幻人世,明不能究其所從也。

  • 大易不言有無。言有無,諸子之陋也。

  • 浮圖明鬼,謂有識之死,受生循環。遂厭苦求免,可謂知鬼乎?以人生為妄,可謂知人乎?天人一物,輒生取舍,可謂知天乎?孔孟所謂天,彼所謂道。惑者指”遊魂為變”為輪回,未之思也。大學當先知天德,知天德則知聖人,知鬼神。今浮圖極論要歸,必謂死生流轉,非得道不免。謂之悟道可乎?自其說熾傳中國,儒者未容窺聖學門牆,已為引取。淪胥其間,指為大道。乃其俗達之天下,致善惡知愚。男女臧獲,人人著信。使英才間氣,生則溺耳目恬習之事,長則師世儒崇尚之言。遂冥然被驅,因謂聖人可不修而至,大道可不學而知。故未識聖人心,已謂不必求其跡。未見君子志,已謂不必事其文。此人倫所以不察,庶物所以不明,治所以忽,德所以亂。異言滿耳,上無禮以防其偽,下無學以稽其蔽。自古詖淫邪遁之辭,翕然並興。一出於佛氏之門者,千五百年。向非獨立不懼,精一自信,有大過人之才,何以正立其間,與之較是非計得失哉!

圣贤

  • 明道先生曰:尧、舜更无优劣,及至汤、武便别。孟子言“性之”、“反之”,自古无人如此说,只孟子分别出来,便知得尧、舜是生而知之,汤、武是学而能之。文王之德则似尧、舜、禹之德则似汤、武。要之皆是圣人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上

  • 仲尼,元气也;颜子,春生也;孟子并秋杀尽见。仲尼无所不包,颜子示“不违,如愚”之学于后世,有自然之和气,不言而化者也。孟子则露其才,盖亦时焉而己。仲尼,天地也;颜子,和风庆云也;孟子,泰山岩岩之气象也。观其言皆可见之矣。仲尼无迹,颜子微有迹,孟子迹著。孔子尽是明快人,颜子尽岂弟,孟子尽雄辨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五

  • 曾子传圣人学,其德后来不可测,安知其不至圣人?如言“吾得正而毙”,且休理会文字,只看他气象极好,被他所见处大。后人虽有好言语,只被气象卑,终不类道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五

  • 传经为难,如圣人之后才百年,传之己差。圣人之学,若非子思、孟子,则几乎息矣。道何尝息?只是人不由之。“道非亡也,幽、厉不由也。”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七14·05荀子极偏驳,只一句“性恶”,大本己失;扬子虽少过,然己自不识性,更说甚道?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九

  • 董仲舒曰:“正其谊,不谋其利;明其道,不计其功。”此董子所以度越诸子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五

  • 孔明有王佐之心,道则未尽。王者如天地之无私心焉,行一不义而得天下,不为。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刘璋。圣人宁无成耳,此不可为也。若刘表子琮,将为曹公所并,取而兴刘氏,可也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二十四

  • 韩愈亦逝世豪杰之士,如《原道》中言语虽有病,然自孟子而后,能将许大见识寻求者,才见此人。至如断曰:“孟子醇乎醇。”又曰:“荀与扬,择焉而不精,语焉而不详。”若不是他见得,岂千余年后,便能断得如此分明?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一

  • 学者本是修德,有德然后有言。退之却倒学了,因学文日求所未至,遂至有得。如曰:“轲之死不得其传。似此言语,非是蹈袭前人,又非凿空撰得出,必有所见,若无所见,不知言所传者何事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八

  • 伊川先生撰《明道先生行状》曰:先生资禀既异,而充养有道。纯粹如精金,温润如良玉。宽而有制,和而不流,忠诚贯于金石,孝悌通于神明,视其色,其接物也如春阳之温;听其言,其入人也如时雨之润。胸怀洞然,彻视无间;测其蕴,则浩乎若苍溟之无际;极其德,美言不足以形容。先生行己,内主于敬,而行之以恕。见善若出诸己,不欲弗施于人。居广居而行大道,言有物而动有常。先生为学,自十五六时,闻汝南同茂叔论道,遂厌科举之业,慨然有求道之志。未知其要,泛滥于诸家,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,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。明于庶物,察于人伦。知尽性至命,必本于孝弟。穷神知化,由通于礼乐。辩异端似是之非,开百代未明之惑。秦汉而下,未有臻斯理也。谓孟子没而圣学不传,以兴起斯文为己任。其言曰:“道之不明,异端害之也。昔之害近而易知,今之害深而难辩。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,今之人人也因其高明。”自谓之穷神知化,而不足以开物成务。言为无周遍,实则外于伦理。穷深极微,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。天下之学,非浅陋固滞,则必入于此。自道之不明也,邪诞妖异之说兢起。涂生民之耳目,溺天下于污浊。虽高才明智,胶于见闻,醉生梦死,不自觉也。是皆正路之蓁芜,圣门之蔽塞,辟之而后可以入道。先生进将觉斯人,退将明之书。不幸早逝,皆未及也。其辩析精微,稍见于世者,学者之所传耳。先生之门,学者多矣。先生之言,平易易知,贤愚皆获其益,如群饮于河,各充其量。先生教人,自致知至于知止,诚意至于平天下,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,循循有序。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,处下而窥高,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。先生接物,辨而不间,感而能通,教人而人易从,怒人而人不怨。贤愚善恶,咸得其心。狡伪者献其诚,暴慢者致其恭。间风者诚服,睹德者心醉。虽小人以趋向之异,顾于利害,时见排斥,退而省其私,未有不以先生为君子也。先生为政,治恶以宽,处烦而裕。当法令紧密之际,未尝从众为应文逃责之事。人皆病于拘碍,而先生处之绰然。众忧以为甚难,而先生为之沛然。虽当仓卒,不动声色。方监司兢为严急之时,其待先生率皆宽厚。设施之际,有所赖焉。先生所为纲条法度,人可效而为也。至其导之而从,动之而和,不求物而物应,未施信而民信,则人不可及也。——《二程文集》卷十一《明道先生行状》

  • 侯师圣云:朱公掞见明道于汝,归,谓人曰:“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个月。”游、杨初见伊川,伊川瞑目而坐,二子俟立。既觉,顾谓曰:“贤辈尚在此乎?日既晚,且休矣。”及出门,门外之雪深一尺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卷十二

  • 刘安礼云:明道先生德性充完,粹和之气,盎于面背,乐易多恕,终日怡悦。立之从先生三十年,未见其忿厉之容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附录《门人朋友叙述》

  • 吕与叔撰《明道先生哀词》云:先生负特立之才,知大学之要;博文强识,躬行办究;察伦明物,极其所止;涣然心释,洞见道体。其造于约也,虽事变之感不一,知应是心而不穷;虽天下之理至众,知反之吾身而自足。其致于一也,异端并立而不能移,圣人复起而不与易。其养之成也,和气充浃,见于声容,然望之崇深,不可慢也;遇事优为,从容不迫,然诚心恳恻,弗之措也。其自任之重也,宁学圣人而未至,不欲以一善成名;宁以一物不被泽为己病,不欲以一时之利为己功。其自信之笃也,吾志可行,不苟洁其去就;吾义所安,虽小官有所不屑。——《二程遗书》附录

  • 吕与叔撰《横渠先生行状》云:康定用兵时,先生年十八,慨然以功名自许,上书谒范文正公。公知其远器,欲成就之,乃责之曰:“儒者自有名教,何事于兵?”因劝读《中庸》。先生读其书,虽爱之,犹以为未足,于是又访诸释老之书,累年尽究其说,知无所得,反而求之六经。嘉祐初,见程伯淳、正叔于京师,共语道学之要。先生涣然自信曰:“吾道自足,何事旁求!”于是尽弃异学,淳如也。晚自崇文移疾西归横渠,终日危坐一室,左右简编,俯而读,仰而思,有得则识之。或中夜起坐,取烛以书。其志道精思,未始须臾息,亦未尝须臾忘也。学者有问,多告以知礼成性,变化气质之道,学必如圣人而后己。闻者莫不动心有进。尝谓门人:“吾学既得于心,则修其辞;命辞无差,然后断事;断事无失,吾乃沛然。精义入神者,豫而己矣。”先生气质刚毅,德盛貌严。然与人居,久而日亲。其治家接物,大要正己以感人。人未之信,反躬自治,不以语人。虽有未喻,安行而无悔。故识与不识,闻风而畏,非其义也,不敢以一毫及之。——《张子全书》卷十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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